烏干達的粽香里,藏著漢江邊的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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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烏干達的天空還綴著星子,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母親發來視頻里,灶臺上堆著青翠欲滴的蘆葦葉,氤氳水汽中浮動著記憶里熟悉的草木香。視頻晃動間,4歲的兒子凱爾踮著腳去夠案板上的蜜棗,妻子貝提正用不太標準的仙桃方言問:“姆媽,粽葉要這樣卷成漏斗狀嗎?” 漢江支流蜿蜒穿過故鄉的蘆葦蕩,端午前的晨露總沾濕我們的褲腳。那時天還沒透亮,我就跟著哥哥撐木船往蘆蕩深處去。沾著露珠的蘆葦葉在指尖輕顫,要挑兩指寬、半臂長的嫩葉,葉脈里藏著漢江水的清甜。打粽葉講究“三光”:葉面要光潔無蟲眼,葉緣要光滑不割手,葉背要泛著銀霜般的光澤。蘆葦葉在沸水里焯過,會沁出類似新茶的草木香,這是超市里真空粽葉永遠復刻不了的靈氣。 此刻貝提學著母親的手法,將三片粽葉疊成青翠的船,填入浸泡了三天三夜的糯米。當來自仙桃的糯米、還有姑姑從新疆帶來的葡萄干和漢江畔的蜜棗在粽葉里相逢時,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帶貝提回鄉過端午的場景。她驚訝地看著街坊們把粽子串成翡翠簾子,學著用蘆葦莖當捆繩,說這像極了她們部落用香蕉葉包裹木薯的智慧。 視頻那頭傳來父親沙沙的拌餡聲,那是炒熟的芝麻混著曬干的橘子皮。記得十二歲那年的端午暴雨,我和發小躲在蘆葦叢里避雨,雨水把剛打的粽葉洗得發亮。我們偷吃母親準備的腌蛋黃,咸香混著雨水的清冽,成了刻在味蕾上的鄉愁。如今在坎帕拉的超市能買到各色粽子,可機械加工的粽子總少了蘆葦葉與柴火灶纏綿的煙火氣。 凱爾舉著歪歪扭扭的粽子跑來,身上穿著我去年從烏干達帶回的當地服裝。他不知道,爸爸參與建設的烏干達伊辛巴水電站讓千萬多個烏干達家庭用上了穩定電力。他不明白,為什么視頻里奶奶包的粽子,能讓爸爸對著手機紅了眼眶。 暮色漸濃時,項目部飄來粽香。東北籍的老吳用電飯煲燜著粽子,河南來的小楊往餡里加辣醬,我們這群天涯游子,用各自的方式復刻著記憶中的端午。窗外,由我們參與設計的烏干達水電站正在源源不斷發電,拌合站的輪廓漸漸融入星空,恍惚間與故鄉龍舟上的旌旗重疊。 貝提把煮好的粽子端上桌,凱爾咬開粽角,蜜棗的甜香在唇齒間綻開,他突然用中文說:“爸爸,明年我們一起在尼羅河邊打粽葉好不好?”我望著窗外中國援建的友誼立交橋上流動的星河,忽然懂得,那些回不去的故鄉時光,正以另一種方式在異鄉生長。就像烏干達土地上的鳳凰木,終究會把根系扎進紅土地,在雨季開出火焰般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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